【藏北故事】留在心中的歌:西方科学家夏勒,数闯羌塘护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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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精灵在这里繁衍生息,大美羌塘,我把你深情歌唱……”不久前,当我听到这首新创的《大美羌塘》歌曲时,不由得想起西方科学家夏勒博士数闯羌塘(藏北)来守护藏羚羊的感人故事。

记得2008年3月6日,我前往中科院地理所报告厅参加《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大讲堂,见到了仰慕已久、多次未能在藏北高原谋面的美国著名动物学家乔治·夏勒博士。

身材瘦高、头发花白的夏勒博士当时虽已75岁高龄,但依旧腰板挺直,神采奕奕。夏勒博士是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前身是纽约动物学会)资深保护专家,有着第一个被我国政府允许进入西藏羌塘开展研究的西方科学家、第一个揭开藏羚羊被大量盗猎真相等“光环”。他曾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世界上三位最杰出的野生动物研究学者之一。聆听他关于“西藏羌塘上的野生动物”的讲座,无疑是在享受精神“大餐”。

夏勒博士的讲座生动而感人,配之他拍摄的精美幻灯片播放,更是让听者为他的才华、为他的敬业所叹服!我在被讲座深深打动的同时,也想起了夏勒博士在藏北高原的一些往事。


这是夏勒博士在观察刚出生不久的藏羚羊羊羔(蔡新斌2005年6月26日摄)

截止到1991年深秋,夏勒博士已从西藏、新疆、青海三个方向七次闯进了藏北无人区。

当新华社西藏分社记者、我的老同事李志勇和多穷在藏北无人区腹地与夏勒博士相遇时,这位纽约动物协会研究部主任正率领一支中美联合考察队行进在茫茫大草原上,为防陷车,身材修长的夏勒博士一马当先走在车前探路。

当夏勒博士听到我同事所在的一行队伍中,有西藏自治区计委、农委的负责人的消息,便带着翻译找上门。他摊开一张大比例西藏地形图,一边比划着,一边郑重地提出了他的建议:如果能够把羌塘自然保护区的范围再向西扩大些就更好了。因为据他考察,西部栖息着上千头野牦牛,同时也是藏羚羊的繁殖地。

早在20世纪80年代,夏勒博士提出的关于抢救举世瞩目的大熊猫的建议,就得到了我国政府的采纳。

作为野生动物研究的权威,夏勒博士在大型食肉类动物领域有着独到的见解,他先后撰写出版了十部专著。过去,他同我国林业部(现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合作,相继对大熊猫、雪豹及金丝猴进行科学研究。他每年都花相当长的时间在中国默默地工作,夏勒博士的妻子和儿子也都曾随他一起前来考察过。

当时,夏勒博士与西藏高原生物研究所人员共同对青藏高原的野牦牛、藏羚羊、藏野驴等大型动物的分布、迁徙进行考察。这个1988年就已开始的考察项目,得到了我国林业部门的大力支持。

有人问夏勒博士,长年累月奔波跋涉,风餐露宿,除旷野荒原一无所有,难道就不感觉太枯燥?对这个问题,博士回答得十分简单:“我习惯了,我喜欢。”

自1952年走出大学校门,开始投身于初起的野生动物保护事业,“我再也没有想到过要退出,也再没有对其他事情产生过兴趣。”夏勒博士说。

当我的记者同事询问起目前世界动物保护现状时,夏勒博士沉思了一番。他说:“每当一个国家的政府采取积极措施保护野生动物时我就感到振奋。然而不幸的是,我在世界各地常常看到捕杀野生动物的现实,这又使人非常气愤。”

与夏勒博士分手之后,我的记者同事获悉:当冰封雪锁,大地冻得硬邦邦的时候,夏勒博士还将第八次进入藏北无人区。


这是生活在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雌性藏羚羊(唐召明2016年10月8日摄)

1998年凝聚夏勒博士十年心血的中英文《青藏高原上的生灵》一书问世,并很快成为畅销书。它向世人展示了他在羌塘野生动物,尤其是在藏羚羊研究方面所取得的可喜成果。

夏勒博士是最早揭示藏羚羊被大量盗猎真相的科学家。据他估计,20世纪初,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藏羚羊超过100万只,而到了90年代中期,其数量只有65000至72500只,将近90%的藏羚羊在短短的几十年中消失了。如此快速的消减使人不由得联想到了美洲野牛的悲剧。

夏勒博士在研究中不断探寻着令藏羚羊大量减少的原因。已知的草原上人口密度的上升、各类道路建设的增加、牧民家畜数量和牧场的增加、自然灾害的发生等,都会对藏羚羊造成一定影响。而夏勒博士则第一个将“沙图什”贸易和藏羚羊的锐减联系在一起,他指出这种贸易正是导致藏羚羊日益减少的关键原因。

藏羚羊拥有地球上最精细的羊绒。由它们的绒毛所编织成的披肩被称为“沙图什”,意为波斯羊绒之王。它是世界公认的最美、最柔软的披肩,有“软黄金”之称。

由于这种毛绒制成的披肩十分轻巧,可以穿过戒指,又叫 “戒指披肩”。当时,藏羚羊绒被走私到克什米尔地区后所制成的披肩,成了西方社会最时尚的奢侈品,一条披肩可高达15000美元。

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沙图什”披肩在世界上其他地区的许多富有人士之中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时尚。在美国、墨西哥、英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瑞士、中东地区、澳大利亚等国家和地区,对“沙图什”的需求不断上升。

这是一对在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雪地里觅食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藏羚羊(唐召明提供,2007年6月21日摄)

在金钱的巨大诱惑下,盗猎者铤而走险。在盗猎最严重的青海可可西里,偷猎者甚至驾驶着摩托车或卡车追踪藏羚羊,在夜间包围它们,用灯光照射使藏羚羊出现暂时性视觉消失,然后用枪进行屠猎,杀羚取绒。

谁能想到,一只藏羚羊只能剪取100至200克羊绒。一条女士的披肩需要300至400克的羊绒,相当于取自二三只藏羚羊。而一条男士披肩则需要五只藏羚羊的羊绒。无数的高原精灵由此成了一些人炫耀高贵和优雅的牺牲品。

而此之前,人们对于这种“戒指披肩”的原料来源一无所知,“沙图什”贩卖者一直在向欧美消费者宣扬其原料来自绵羊、野山羊、家山羊,甚至为西伯利亚鹅的羽绒,以此掩饰“沙图什”背后对藏羚羊的血腥屠杀。

1992年,夏勒博士在历经两年的跟踪调查后,向人们公布了他的研究成果:制造“沙图什”的唯一原料是藏羚羊的羊绒,采集绒的唯一方法是先把藏羚羊杀死。由于“沙图什”贸易,将近90%的藏羚羊在短短的几十年消失了。

1970年以前,由于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的影响,对于藏羚羊的猎杀可能还局限在当地牧民的小范围之内。可是到了1980年,由于世界时尚需求的不断增加,藏羚羊羊绒价格的不断上涨,从而引发了对藏羚羊的大规模猎杀。

据调查,“沙图什”披肩主要生产地的克什米尔地区,1997年加工绒量是3000公斤,这就意味着有几万只藏羚羊被猎杀。

从2000年开始,我国政府部门加大了对反偷猎行动的资金投入。当年7月,国家林业局(现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向青海可可西里地区的管理部门拨款数百万元,用于藏羚羊的保护工作。

由于藏羚羊的活动范围,主要分布在西藏、青海、新疆等地,要实施全面的保护工作相当困难。在以往的反盗猎中,已有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者受伤,甚至牺牲。

“中国政府高度重视藏羚羊等野生动物的保护工作。藏羚羊早已被列入一级野生保护动物,还先后建立羌塘、可可西里、阿尔金山等大型自然保护区,面积达到60万平方公里……”提起羌塘,夏勒博士的讲座充满感情。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我的回忆被打断。

当时,在夏勒博士等中外动物学家的努力下,已促使欧美世界禁止“沙图什”贸易,极大地推动了我国藏羚羊的保护事业。


这是生活在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藏野驴(唐召明2014年摄)

“在前两年的穿越活动中,我们大概看到9000只藏羚羊,2000头藏野驴和1000头野牦牛。其中藏羚羊的数目有了很大的增加,这说明中国政府采取了很好的保护措施。”这位从事了50年野生动物研究保护工作的老人有点兴奋,他指着一张照片说。

演讲快结束时,夏勒博士还指着一张有藏羚羊分布的地图告诉大家,“中国政府现在采取了非常好的保护措施,与当地反偷猎的民间组织一起工作,国际组织也花了非常大的精力阻止藏羚羊毛产品的国际买卖活动,藏羚羊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偷猎幅度大大减小。至少在某些区域藏羚羊的数量在显著增加。”

他同时认为,藏羚羊的迁徙线路非常长,要保护它,就要保护它栖息的环境,它迁徙的整个栖息地。

目前,我国野生动物保护事业成效显著。如,西藏藏羚羊种群由20世纪的5万只左右,增加到30万只;野牦牛种群数量从20世纪的近1万头增加到2万余头,黑颈鹤数量从20世纪不足3000只增加到了万余只,雪豹、盘羊、岩羊等野生动物种群数量也均出现明显的恢复性增长。

这是那曲地区(现那曲市)野生动物标本馆的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所展示的野生动物标本(唐召明1987年摄)

我在近30万平方公里的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看到,这里成立了专门保护管理机构和执法队伍,并聘请当地牧民群众参与保护管理。

据了解,2015年,西藏在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开展管理体制机制改革试点,实行“局、分局、站、点”四级管理体制,推行网格化保护,建立了2个管理分局、73个管理站,已有近千名农牧民成为专业管护员。


这是生活在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藏原羚(唐召明2017年7月27日摄)

如今,“高原精灵”在辽阔的藏北草原像风儿一样自由自在地奔跑,人与动物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和谐亲密了。(中国西藏网 文、图/唐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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